唐时升,是晚明时名震江南文坛的“嘉定四先生”的首领,从小聪明好学,被视为当世奇才。他师从唐宋派古文大家归有光,无意科举,潜心研究学问,在嘉定城西北角建读书台,广植梅花,闭门读书授徒,从不把权贵放在眼里。
有一次,唐时升应学生邀请,到京城相聚。他的这个学生,当时已官至左丞相,为谢师恩,特地设宴给老师接风,并邀请右丞相李东阳出面相陪。
唐时升见到学生,自然十分高兴,有说有笑间无意中冷落了前来作陪的右丞相李东阳。入席时,唐时升又拗不过学生的执意相请,坐到了首席,而李东阳却坐在了次席上。
宴席开始了,场面非常热闹,学生不停地向老师敬酒,使陪坐一旁的李东阳心中不免落寞。
终于,李东阳缓缓地举起了酒杯,酸酸地对唐时升说道:“唐先生一介布衣,能有这样的弟子,实在令人佩服!”为了炫示自己的显赫身份,他又故意拉长了声音说:“我李丞相今天专门给唐先生斟酒,敬唐先生一杯!”
唐时升闻听此言,顿时感到一股官场上的馊腐之气,很不以为然。但是细想之下,又觉得刚才的确是冷落了李东阳。于是赶紧站起,满怀敬歉之意,连声说:“不敢!不敢!失敬!失敬!”
然而,李东阳此时心中已经块垒难平,不等碰杯,便举杯将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
没等唐时升斟酒回敬,李东阳又举杯迎了上来。这次,他是要借酒发泄,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乡下学究。
他举杯提议道:“久闻唐先生才思敏捷,为文作诗倚马可待。今日欢宴,可否即席对诗,以广我等见识?”众人闻听,齐声叫好。
唐时升知道,这是李丞相心中不悦,借故发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句把诗,对唐时升来说易如反掌,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丞相的肚量心胸竟如此狭窄,心中不免好笑。于是,讷讷起身,轻轻点头。
这时,侍者正好端上来一盘油光鲜亮、香气扑鼻的湖蟹。李东阳朝着唐时升缩头缩脑、冬烘老朽的模样,斜了一眼,指着湖蟹悻悻念道:“此物原来不是人!”
大家一听,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是李东阳在指物骂人。厅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替唐时升捏了一把汗。
唐时升却不慌不忙,一捋胡须,挺胸直腰,朗声对道:“谁知肚里有经纶。”
对答得不仅快,而且语意双关。
他有意要同李东阳开个玩笑,戏弄一下这位当今丞相,所以又紧接着对道:“双螯剪破千层浪,不怕东洋万丈深。”
唐时升巧妙地利用谐音,以“东洋”暗隐“东阳”。在座的听了,个个喷饭,心中都说:“对得好,对得妙,唐先生真不愧当世奇才!”
李东阳则满脸通红,弄了个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