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埋首故纸堆,专注、平静,以娴熟的技艺“修旧如旧”。这是古籍修复工作者日复一日的每一天。
王珏是常熟市文化博览中心地方文化研究科的一名古籍修复人员,她工作的地方位于常熟图书馆二楼的一隅。这个常熟图书馆唯一的青年古籍修复人员是“85后”,她穿着朴素,戴着副黑框眼镜。“图书馆现藏古籍20余万册,53部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86部入选江苏省珍贵古籍名录……”每每谈及古籍相关内容,她如数家珍,镜片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春去秋来,时间在这间古朴的房间里流转,王珏在操作台前往往一坐就是一天。对这个腼腆的女孩来说,这份工作非常“治愈灵魂”。
每拿到一本需要修复的古籍,王珏首先要仔细查看古籍的破损情况,同时制作修复档案,修复档案包涵索书号、题名、卷册数、现存卷册数、版本年代等信息,随后为古籍拍照,既要对整体进行拍摄,还要拍摄破损严重的局部。一般情况下,古籍损坏多为人为、虫蛀、鼠咬、受潮、絮化、边口焦脆等。王珏熟练地拆下古籍原装的线,在每一页书根处的反面编好页数,并将皮纸做成的书捻插进古籍原有的洞孔中加以固定,以免弄乱原书的内容。动手修复前,先要辨别古籍用纸品类——是竹纸、皮纸或是宣纸,需要用和原纸颜色、材质接近的纸张进行修补。“一般找比原书纸张颜色淡一点,材质薄一点的纸张。”王珏说。紧接着,她将书页放在修书板上开始修复。修复书口开裂叫“溜口”。王珏一手持笔在书口处涂浆糊,一手将溜口纸沾在书页背面。溜口用到的浆糊还是传统手工制作,根据纸的厚薄度去调浆糊的稠稀度。
对那些破了好几个洞的书页,一般先补大洞,再补小洞,这是为了稳定纸张状态。霉蚀的书页处理起来会比较棘手,一般用揉成面团的宣纸一点一点把霉斑吸掉,再将纸张摊平放在竹帘上,整个放进水槽里,一边轻刷,一边冲洗,然后自然风干。一整册的书页都修复完成以后,需要对每一张书页进行喷潮,再用吸潮纸吸干,将书页铺到压纸板上捶平压实,再经过齐栏、装护页、装书皮、制作书函等十几道工序,才算基本完成。修复古籍有一个原则:补破不补字,一是为了不影响文物鉴定,再一个就是遵循原则——古籍要最小干预。
王珏2012年从南京金陵科技学院古籍修复专业毕业,2014年到常熟图书馆从事古籍修复工作。毕业的时候,王珏修复过一册古籍。那时,她觉得古籍修复师是文艺工作者,是艺术家。但在实际工作中,她发现古籍修复师更像是医生,给不同程度受损的古籍开出治疗处方。每一次修复都像是完成一台手术,过程不轻松,往往一修起来就是从早到晚,极其需要耐心、细心和责任心。“修复一页纸往往需要半天时间,破损严重的纸张一整天只能修复一张。一旦开工就全神贯注投入其中,中间既不能上厕所,也不能喝水,直到修完一页纸才能休息片刻。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每一处修复都尽善尽美。”王珏说,由于长时间低头握笔,颈椎、腰背酸痛这样的职业病渐渐找上了门。
王珏已经与案前的鬃刷、镊子、针锥、竹启子、剪刀、毛笔、喷壶等相伴了10个春秋。她认为,古籍修复工作的特点是默默无闻,守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清贫。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全市从事古籍修复工作的专业人员屈指可数。然而,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王珏却恰巧很适合这份工作。“每一天,我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似枯燥,但修复的过程就像与每一册古籍开展对话。”她说。
王珏工作至今修复过《清海国图志》《清皇朝经世文编》《清记事珠》《中华民国资治通鉴》等150多册书。谈及第一次触摸古籍的感受,王珏坦言非常紧张。“手指轻轻触碰上古老的纸页,历史气息扑面而来。”除了紧张,她还将这种心情归结为敬畏。“一些破损较轻的古籍只需简单修复、整理、装订,一般一天可以完成1至2本。破损严重需要进行复杂修复的古籍,例如虫蛀较多、絮化严重的古籍,修复一本书需要3至4个月。”王珏最难忘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修复经历是对《雍正昭文县志十卷首一卷》卷一至五的修复。这套古籍有两册,是清雍正九年刻本。两册书的封皮破损,断线,书页虫洞非常多,破损部分占全书的70%,属于重度破损。“两本书一共100多页,每一页都有许多细小的虫蛀的孔洞,每一个洞都需溜口补全,密密麻麻的虫洞极其考验眼力。”王珏说,她最后对这两册书进行了揭页、书页补洞、大部分书页溜口、喷水压实、配封皮、金镶玉手法的修复操作。修复工作从去年2月开始,花了半年多时间才完成。
古籍承载着民族文脉,古籍修复技艺是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王珏表示,能成为一名“古籍守护者”,通过自己的双手修复好、保存好古籍,她感到非常荣幸。“希望未来有机会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民族的文化,了解记载在古籍中尚未被发现的文化知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