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论中国新美术教育及近代美术史,尤其是西洋油画艺术在中国的引进和开创,就不能不提及为新美术教育交流传播的先驱者周湘先生。周湘先生于二十世纪初,先后在上海创办多所培养高级人才的美校,即“布景画传习所”“中西图画函授学堂”“中华美术专门学校”及“上海油画院”等。他毕生致力于新美术教育,先后培养学生达数千人,徐悲鸿就是上海油画院的学生之一。
清宣统三年(1911),周湘在旅居海外十年后回国创办了“上海油画院”。有一天周在外滩见到紧锁双眉正在卖画的徐悲鸿,仔细审视后,周说:“你的画我全买了!”悲鸿在惊愕未定中送了周一程,周问:“你卖掉过吗?”悲鸿摇摇头,“你的绘画很有天赋,很大气,只是人未识,还须刻苦、努力!”周又说。悲鸿频频点头。当晚,悲鸿与他的好友黄警顽就来到周湘府上,从此周免费收他入学。日后,徐悲鸿、蒋碧微成了周府经常的座上客,当悲鸿赴日留学时,周又亲自写信给哈同府上,由他们负责徐悲鸿、蒋碧微在东瀛的一切费用,周负责来回旅费,由此周、徐结下了深厚的师生之情。
是历史的尘埃给两位在中国近代美术史上曾起过非凡作用的艺术巨匠非同寻常的师生情谊蒙上了一层迷雾:有美术史家说是师生关系,有说是忘年交,至今莫衷一是,作为周湘的后人,有必要将历历在目的往事重新描述,以飨读者。
半个世纪前,我与祖母孙静安(周湘夫人)相依为命。有一天正与儿时两位小伙伴在老家黄渡车站玩耍,徐悲鸿等一行三人风尘仆仆、从轿车里走出来,问:“小弟弟,你知道一位孙静安的老人吗?”“你问他!”我的伙伴指着我说。就这样,我们一行六人走回家(周湘的故居—周小山堂已被战争夷为平地,此时故居只剩茅屋三间),徐悲鸿几乎是奔上前去,紧紧握着年过六旬、双手满是老茧的孙静安,连声说:“师母,师母,您好!总算找到您了!”徐指着我,“真是巧得很,是侄子带我来的!”(更为巧合的是,在相隔四十多年后,我与廖静文妈妈,伯阳、庆平兄弟又在沪上相逢)悲鸿在周湘老家做客的时间里,我一直陪伴左右,他和孙静安边做饭,边谈及往事,主题是:周湘与刘海粟的恩怨,悲鸿与蒋碧微的情况以及与廖静文的婚后生活等等。徐到黄渡拜访师母孙静安,这是出于对恩师周湘的怀念和回报,其师生情深可见一斑。
孙静安是出自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世代书香门第,熟读四书五经,与周湘本是师生恋,后成为周事业上的伙伴,她将周湘的画怎样被当时三朝帝师翁同龢赏识,称之为“今之石谷”,后又参与康、梁“维新变法”,失败后流亡海外,以及徐悲鸿、刘海粟等怎样拜周湘为师等历史往事告诉了我,这些应当是真实、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