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ChatGPT出现后,业界掀起了一股AIGC的热潮:在用户端,从文心一言到妙鸭相机,新的应用层出不穷,并迅速成为朋友圈爆款;在企业端,出现了大量可以辅助企业进行管理、工作的“AI+SaaS”服务项目,宣称可以替代掉大量重复性工作。
一时间,AI可以取代文案、设计师、主播等职业的说法甚嚣尘上,到底哪些职业会率先被取代——人们陷入热切讨论,被搅得人心惶惶。
不过,在小半年的营销、直播实践中,人们逐渐发现了AIGC的短板,而第一波研究大模型的AI独角兽企业Jasper,在近日也曝出了裁员的消息。
AIGC的美好未来,似乎还没有完全到来?
至少在AI直播这一领域,距离AIGC掌控一切的未来还很遥远。
宝尊电商副总裁Ricky在7月20日举办的社趣邻居“AI赋能新消费”峰会上,对自身的AI直播实践做了分享和展示。
目前,AI直播分为全自动直播和AI中置人直播,前者无论是主播形象还是内容都由AI一手操办,后者则以技术手段提取并模拟真人的样貌、动作,文本内容仍然是AI播报,可谓是“画皮”型直播。
Ricky表示,AI直播的优势,一是相对于真人直播降低了近一半的成本,二是可以24小时“工作”,三是不遗漏消费者留言,可以一一准确回复,四是可以规避口误等直播风险。
但实际上,一张AI直播、AI加真人直播以及完全真人直播的GMV数据对比图,就足以让品牌们暂时打消完全用AI替代真人直播的念头——情感更丰富、更有真实互动感的真人,在引导消费者下单的能力上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由此,Ricky认为,目前AI直播暂时只能作为真人直播的辅助手段,还无法完全取代真人。
同样,国内不少打着有AI助教旗号的教育类产品,如多邻国、流利说、作业帮、猿辅导等,在解题、辅导教学等专业能力上或许早已超越了真人的响应速度,也能给出千人千面的教学方案,但在情感连接上始终还是差了不少。
事实上,情感价值对消费者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无独有偶,在文本创作和图片制作方面,不少企业渐渐发现,AI没有那么好用。
自ChatGPT横空出世以来,李睿(化名)就再没接到过为某广告咨询公司做文案优化的活计——这本是他较为稳定的兼职工作,涵盖了品牌介绍、产品优势提炼、使用指引等大量的文案内容。
他一打听,原来这家公司的员工正在努力“调教”ChatGPT,希望以后能由AI替代李睿的工作。李睿虽感无奈,但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毕竟,AI相对人来说真的很便宜,还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谁知,三个月后,这家公司重新找到李睿,希望继续合作。
原来,要让AI生成一段文字、一张图片,首先要“喂”给它大量且较为准确的文字信息,不然AI可能会生成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即便AI完成了创作,也还需要人工花不少精力去修改、完善内容……
此外,ChatGPT来自美国,还不太适应中文的语言环境,而国内的文心一言、讯飞星火,又不够成熟,经常写出大段言之凿凿实则胡说八道、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文学”,需要人来重新编辑。
“AI用起来太费劲了,他们觉得还不如继续找我写。”李睿耸耸肩,脸上难掩“AI也比不过我”的得意之色。
许多AIGC内容皆是如此,有用户告诉新零售商业评论,作为一名插画师,她对AI绘画工具Midjourney新鲜了好一阵,但后来越看越觉得:“它做出来的图总是带着一种‘失真的美感’,渐渐就无法吸引我了。”
而她的插画师朋友普遍对AI绘画带有敌意,认为威胁到了画师的职业生存环境,也破坏了艺术创作行业的生态平衡。
如果把AI比作一柄利剑,要达到它与人类“人剑合一”的状态,还有很长的距离。
许多产品如今已经把加入AI技术当成了一种营销手段,更像是为了吸引消费者而在产品中加的“佐料”。
AI的名头也确实火。要在刚上线一周的妙鸭相机小程序上制作一个自己的数字分身,需要等待超过8小时,而一周后,这个时间仍然超2小时,这热度谁不眼红?
但妙鸭相机的热度恐怕也不会维持太久,这几年来我们已经见过太多“一夜爆红,二夜被山寨,三夜就失宠”的短命爆款产品。
这些产品是有其价值所在的:让更多人看到某个新技术、新模式,也让行业了解了自己的红线应该划定在哪。
技术是一把双刃剑,AIGC也具有反噬品牌、平台的力量。
首当其冲的是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问题。
被消费者诟病最多的便是AIGC服务,即AI客服。现在,你可能会在一天内接到三四个来自AI客服的问候电话,他们用毫无波澜的语音语调,询问你是否需要万用金或是拉高信用卡额度,是否对某个产品感兴趣,是否很久没光顾过某家旗舰店……
有时候,你回答慢了半拍,它们就会无情地重复一遍之前的话术,任你如何打断都无济于事,最好的办法唯有挂断电话。
“我现在对用AI客服的品牌、平台都没有太多好感——感觉他们一点都不真诚。”一位受够了AI客服的消费者向新零售商业评论抱怨,“我觉得他们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自以为是地为我提供所谓我需要的服务,让我有一种生活细节都被暴露的感觉……”
除此之外,当真需要客服解决困难时,这些AI客服又“只会说车轱辘话,不但不能很快解决我的问题,还给我添堵”。
此外,消费者们也担心有诈骗组织会利用AI合成自己的肖像、声音,对自己的亲人进行诈骗。“自己的肖像、声音、指纹等信息,其实都保存在互联网平台中,这些信息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上述消费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其次是版权与确权的问题。
今年5月,有人制作出AI孙燕姿,并演唱了周杰伦的歌,播客“乱翻书”主播潘乱和ACE虚拟歌姬创始人郭靖就此探讨了版权的归属问题——词曲版权应该仍属于周杰伦,AI孙燕姿只是一个演唱该歌曲的“乐器”,而这个乐器的制作方不能用“孙燕姿”的名义发布歌曲,不然就是侵犯了孙燕姿的权益。
同样发生在今年5月,杭州互联网法院就我国第一例虚拟数字人侵权案做出一审判决,认定被告杭州某网络公司构成著作权侵权及不正当竞争——该公司擅自使用了另一家公司制作的数字人视频进行牟利。最终,该公司被判赔偿12万元的经济损失。
对于此种风险,抖音干脆先一刀切——封杀了全自动的AI直播间,并紧随其后发布了AIGC平台规范,规定AI声称的内容必须打上相应的标识,以区分真人和AI生产的内容。
而大众点评等本地生活平台也开始打击AI生成的大量评论、种草内容。
事实上,AIGC本身的商业模式前景也并不明晰,目前还处于烧钱跑马圈地的阶段。
比如,研发出Jasper单一模型的公司在近日宣布裁员,而ChatGPT背后的OpenAI日子也不好过,据媒体援引知情人士的话说,由于ChatGPT的开发工作,以及从谷歌聘请了关键员工,2022年OpenAI的亏损大约翻了一番,达到约5.4亿美元。
很多人误解了AIGC的用途。AIGC诞生的本意是辅助人类,而非取代人类。
ChatGPT和Midjourney本质上是通过大数据生成符合描述的文字、图像,把大量枯燥的、重复性的工作内容替代掉,让人类去做更有创意、更具决策性、且AI想不到的事。
“AIGC只是在做选择,而不是创造。”《乱翻书》主持人潘乱如此说道。
AI Talk创始人汗青则认为,AIGC行业的从业者目前分成两派。一是追求模仿派,指通过AI做成很像真人产出的内容,但他认为这只是AIGC的第一阶段,也是目前AIGC行业大部分人在做的;
另一派是激发创造派,指利用AI技术激发人类艺术的新的可能性,创造出更多突破人类想象的艺术内容,但要达到这样的境界,或许还需要积淀一段时间。
业内狂欢之后,AIGC进入了相对的“冷静期”,行业发展更加平稳,行业规范和法律的边界也会越来越明晰。
第四范式联合创始人胡时伟认为:“一项技术之所以在爆火之后引起质疑或销声匿迹,是因为它无法满足大众对于 ‘技术应该为生产生活带来巨大的改变’的预期,而往往在沉寂期是技术冷静下来,真正带来价值、产生沉淀的部分。”他还表示,AI产生价值的趋势会“一浪高过一浪”,而“每个波峰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AIGC无疑还会继续发展下去,只不过会更加润物细无声地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成为一个更加无所不在的存在,而人们也会逐渐适应和AI互相配合的工作与生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