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收四明之胜于一园。
初闻大方岳第之名,令人好奇心盛,名从何来?
大方岳第的建造者是明代嘉靖年间的贵州布政使张渊。他在此建宅第,宅第大门前有一牌坊,上书“大方岳第”四字,因而得名,也称“张方岳第”。
方岳,古代别称,任专一方之重臣为“方岳”。主人张渊,曾任贵州布政使,为一省行政长官,一方之重臣,故称张方岳,谓其“大”,则是尊其德高望重之意。
翻阅典籍后发现,《鄞县通志》中有记载:“张方岳第,在紫薇街,明张布政渊所居,即问俗坊之方国珍第三府。”《光绪志》谓即都御史张楷第,高丽张氏亦居此。《四明谈助》亦有记载:“县治西南紫薇街,布政张渊所居(《闻志》)。正宅面南,宅东跨河建大门,石栏雕琢,绝精巧。前为张中丞第,高丽张氏亦居此。本系元时方平章花厅。方氏之前,尚是史氏世禄坊旧物。”
月湖的菊花洲上,从南宋史氏世禄坊旧地,到元末明初方国珍兄弟方国瑛的花厅旧址,再到张中丞第、高丽张氏宅第、大方岳第,还有葛榜眼第、冯制史宅、丰尚书宅、陈太史第等,见证了世家大族的起起落落。作为城区为数不多的明代建筑之一,仅大方岳第幸运地得以留存下来。
宋元以来,文人墨客偏爱月湖。以南宋宰相史浩为代表,他曾在月湖之上建阁作堂,著书立说。全祖望在《甬上族望表》中叹道:“城中西湖(月湖)之十洲,归史氏者,皆十七焉。”据载,1162年,史浩把家眷从东钱湖迁到月湖,在菊花洲宝奎巷旧居增建世禄坊,筑宝奎阁,被誉为“尽收四明之胜于一园”。
到了元末明初,一位著名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方国珍在浙东横空出世。他原以务农和贩私盐为生计,元至正八年(1348),因为被仇人诬告与反元叛贼有勾连,遂被官府追捕。方国珍与兄弟国章、国瑛、国珉四人逃往海上,聚众数千人,劫夺海运漕粮。此后,元廷派兵与他几度交手,他也几度受元招降,又几度起兵复反,反复无常的性格让元廷颇为头疼。
至正十五年(1355),方国珍占领温州、庆元,再次接受招安,任海道运粮万户,移驻庆元。据《四明谈助》记载,方国珍占领庆元后,自己营建府第于鼓楼西北的元时都元帅府内;其兄方国璋于鉴桥建方氏第二府;其弟方国瑛,在史浩的越王第宸奎阁(世称“史家花园”)之右,建造了方氏第三府。
而让大方岳第名声大噪的要数高丽张氏这一脉。据记载,高丽张氏名叫张景仁,原居住于官柴巷,早游郡庠。及元季罢科举,乃泛海游高丽,至明初才归。因为不愿意被外族统治,张景仁举家迁往高丽,等到明初才回归故里,因此被人称为“高丽张氏”。《甬上族望表》中有明确记载:“高丽张氏,文节公知白之后也。”这位文节公知白指的是北宋宰相张知白,张景仁便是他的后裔。
这一支脉以忠义传家,枝繁叶茂,名士辈出。除了以忠扬名的张景仁,还有以孝扬名的张伯庠。张伯庠是张景仁的玄孙,弘治年间曾任芜湖知县,有古循吏风,后因得罪阉党刘瑾而解职归里。相传他“事父色养备至。兄弟四人,虽一果片脯,必与同味”,兄友弟恭,家族和睦。全家吃饭的人共有五十余人,乃别于宅南筑室,与诸弟奉父以居,名雍睦堂,里人赞誉“雍睦张氏”。从张中丞第到高丽张氏,再到雍睦张氏,随着张氏家族的兴起,他们对大方岳第的影响力逐渐超过了方氏。
张知白的第二十一世孙张渊,则进一步把张氏一脉发扬光大。张渊,字维本,号缨泉。少孤,依靠在陈州(今河南周口)的族人,“逐以河南乡举,中进士,授兴化推官”。后“迁工部主事,出知武昌府,以异等迁按察副使,备兵紫荆关平妖贼梁大林。晋迁贵州布政使。以忤时贵,遂投郂归里。公持守廉介,里居复十余年,多盛德事”。在张渊个人魅力的影响下,张方岳第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
大方岳第因为功成名就的张氏后裔而代代相传,一直持续到了清代。张渊的曾孙张凤墀,为人清廉,深受百姓爱戴。据《四明谈助》记载:“明万历四十年(1612)举于乡,授涪州知州。逾年迁同知兴化府。”那里曾是张渊为官之地,建有张渊的生祠。张凤墀“每以佐郡所行,焚香上告”,相传他“初为诸生,出无衣。及举孝廉,方制一紫花布袍,服之数十年”。
另有明崇祯甲戌(1634)进士、吏部文选郎张文廷,崇祯同榜进士张文辉,还有与岳飞、于谦并称“西湖三杰”的张苍水等。到了清代,又有康熙辛未(1691)进士、河南河内令张起宗。他们都是张氏后裔,贤才俊彦,高风亮节,他们的事迹被人们广为传颂。因此,《鄞县通志》在介绍大方岳第时,特别介绍它的另一名称“张方岳第”,可见张氏一族的影响力。
时过境迁,如今在海曙区月湖公园菊花洲上,保留下来的大方岳第乃是明代建筑,建筑清秀典雅,严谨工丽,以南北为纵轴线构建了三进木结构院落,主要由台门、大厅、中厅、后楼及东西两厢组成,总占地面积约1200平方米,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1999年月湖景区东岸改造整修时,对大方岳第进行了大修,拆除了大量后期违章建筑,对糟朽的梁、柱、檩等木构件进行了更换,同时对损毁的门窗等参照同时期的门窗式样进行修复。在维修期间,台门遗迹被发现,遂按原迹进行重建,使大方岳第基本恢复了明代建筑的风貌。目前的大厅和中厅是明代原物,其他都是后人所建。
纵观大方岳第的前世今生,虽几易其主,但其主人都细心呵护,使得它能较完整地保留下来,成为如今月湖亭台楼阁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景,也成为研究明代建筑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游览大方岳第,就像读一部明朝建筑史。入口牌匾上,由周退密先生所书的“大方岳第”四字苍劲有力,彰显风骨。庭院里,绿影婆娑,古朴清幽,并无过多的装饰和摆设。为了能让游客更好地参观大方岳第,大厅、中厅均已撤去了不必要的装饰和展陈,让整个空间开阔高宏,回归自然,让游客直接体味建筑的艺术之美。
据《宁波揽胜》介绍,大方岳第第一进大厅为单檐硬山式,面宽五间二弄,分别为明间、次间、梢间和边弄。明间为抬梁式,用九檩,梁架用材甚大,门墩童柱截面均呈方形,后檐为青砖墙起砌,中间有门与后进相连,整个大厅除脊檩瓜柱与脊之间采用顶头拱承托外,其余均无斗拱构件,梁柱无收分卷杀,风格庄重朴实。第二进中堂为单檐硬山式,五开间,屋身甚高,梁架为穿斗式,用九檩八柱(前有双步梁),前檐柱为方形,其余为圆鼓形柱础。隔墙部分用芦草拌黄泥石灰涂抹,为原物,该进装饰较前更精,梁架加工细腻。第三进后楼目前并未对外开放,它建筑年代较晚,为重檐硬山顶,面宽五开间,有明间、梢间、次间,梁架穿斗式用七柱。
时至今日,大方岳第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旅游景点,更是一处重要的历史文化承载地,这里曾被辟为月湖史迹陈列馆,展示了宁波历史文化名城的风采,后来又开设了群星展厅,成为面向市民开放的公益性文化展厅,为文化普及作出了贡献。这座传统的江南古建筑,静默无声却依旧能讲述动人故事。